香港圣体大会
与现代人分享共融(圣体)圣事
二零零零年六月廿三日
讲者:刘赛眉修女
导言:
今日的讲座,据我们所知,是由教区举办的「香港教会的圣体大会」其中的一环。这个大会,由六月十七日以「祈祷聚会」为开幕礼,而以六月廿五日的感恩祭作闭幕。
既然,整个圣体大会的重心在祈祷、在灵修,今日的演讲虽然会以历史和神学为基础,但希望不会只滞留於理论的层面,而主要是与大家做一次信仰反省。当然,这个信仰反省是扎根在历史事件之上,而非一套玄想,更不是幻想。
圣经的主要启示:
今日的讲题,以「共融圣事」来称圣体圣事,到底「共融」是什么意思?而「共融」这个因素是我们加上去给圣体的形容词,抑或「圣体」本身已经具备了「共融」的特质?现在就让我们从这件圣事的根本去探索它的共融特质。
圣保禄的「圣体观」:
研究圣体圣事的学者,告诉我们,根据新约的记载:初期教会从来没有把圣体抽离了一个生活的信仰团体来理解,圣体与团体是不可分割的两件事。这个思想最早在圣保禄的着作中找到。学者们大家都公认,有关圣体圣事的报导,最早的(启示)文件,就是写於公元五十六至五十七年间(比四福音更早成文)的格林多人前书。格前第十章以及第十一章完全反映了保禄和他所建立的教会的「圣体圣事观」,而其中以(格前十:16-17)更为着名。学者都同意,这是保禄的创新神学,他是第一位把饼、酒与教会团体紧密相连的作者,从此,开创了一个真正的「共融圣体观」。
保禄说:「我们所祝福的那祝福之杯,岂不是共结合於基督的血吗?我们所擘开的饼,岂不是共结合於基督的身体吗?(V.16)因为,饼只有一个,我们虽多,只是一个身体,因为我们众人都共享这一个饼。」(V.17)
圣保禄所写的这两句短短的经文,已充分地表露出圣体本身「共融」的特质。首先,在第十六节中他说「结合」於基督的血、「结合」於基督的身体;而按照希腊原文,「结合」这个字就是koinonia(而RSV英文译为participate in,communion with, fellowship ),就是共融之意;而在第十七节中保禄指出:「饼是一,我们是多」,但领受了饼之后我们又在一个饼中共融为一体,成为「一个身体」,一个基督的身体-教会。
在此,我们可以用一个图像来综合了保禄格前第十章16至17节的主要思想,饼酒使我们与基督结合(共融),这是纵面的共融,而同时又使我们众人合一共融成为一体,这是横面共融。如此,纵横交汇便成为一个基督的身体-教会,而教会就是koinonia(fellowship)。
此外,在教会身上,至一、至圣、至公由宗徒传下来的因素,亦包含在圣体圣事内,尤其是教会「至公」的特质。Vatican II 的文件L.G.十分清楚地界定:所谓「公」是指"unity-in-diversity"(一中多,多中一)的事实。(格前十:17)就是描绘了这「公」的特质:「我们虽多,但郄是一个身体」。教会的丰富和奥迹性就在於她是一中多、多中一的事实,这就是「至公」的含义。总而言之,当保禄论到圣体时,他的注意力不在於饼酒本身「质变」、「体变」上,而在於教会的共融合一上-教会是基督的身体,是共融的团体。
四福音的"圣体观":
若我们把圣保禄的「圣体观」与四部福音的记载比较,我们发现,保禄与福音的作者基本上保持了共同的传统因素,但四福音郄没有好像保禄那样明朗地引述出圣体与教会的关系。相反,福音很注意「盟约」、「牺牲」、「血」、「生命」的因素,而「圣体」常常被描绘为「宴席」、「生命之粮」。其实,「盟约」、「筵席」和「生命之粮」..等都包含着「共融」的思想,其中尤以「筵席」的思想更为重要。事实上,保禄亦保持了福音传统中「筵席」的思想,但他郄以「餐」(supper)来表达,圣体是「主的晚餐」。(对於「共融」与「筵席」的关系,我们稍后再反省)。总之,在新约中,尤其保禄的着作,我们可以看到,圣体的确是一件「共融的圣事」,是与基督并与近人共融的标记,我们可以说,教会是浓缩在圣体的标记之中:「教会在圣体中,圣体在教会内」。
历史中的见证点滴:
圣体圣事是表征教会共融的这个思想,在教父时代(尤其是宗徒时代的教父)以致於直到公元第四、五世纪,仍十分流行。当时,在教会内主流的圣体观是一个「庆祝」的圣体观(celebration)。在饼酒之中,一个团体共同庆祝主死了又再复生,再一次与人同在,在饼酒形下与人共融结合,给我们不断再生/重生的恩典;亦庆祝一个真正宗徒的团体不断在饼酒中形成、成长。圣体圣事是一个真真正正的「团体的圣事」-建立团体的圣事。
公元第二世纪,安提约基雅的圣依纳爵教父,就在他的书信中说过:「一个祭台、一个圣体、一个团体」。但是,后来到了中古时代,初期教会的「圣体观」逐渐被「客体化」和「物化」,由团体中抽离出来,圣体与教会分割为二,注意力郄转移到圣体的「型」与「质」上,并强调「质变」的事实。在早期教父时代,「拿去吃」和「拿去喝」本来是礼仪中十分重要的行动,因为强调「主基督」把自己透过饼酒而交付给人;但到了中世纪时代,「举扬圣体」成为了感恩祭中的重要时辰,而「朝拜」的行动则超过了「吃和喝」的行动。在早期教父时代,圣体是一件团体的圣事,但到了中世纪郄转变为非常「个人化」的圣事,强调圣体的领受对个人身上某些罪罚的消除...等,而对於「圣体是教会共融的圣事」这一点,几乎全部褪色。
在梵二大公会议之后,尤其是当教宗保禄六世颁布了「信德的奥迹」通谕之后,民间对圣体圣事的了解有了很大的转变,信友逐渐再明白到「圣体」是信德的奥迹,而且,弥撒与圣体是属於同一奥迹,不能彼此分割。复活的基督虽然用许多不同的方式临在於人间,然而,在饼酒中的临在是「超越」其他方式的,是最「卓越」的临在。
又由於在梵二大公会议以后,有某些神学理论,当论到基督临在於饼酒之中、而饼酒本质上完全改变的时候,有人主张,所谓的「质变」,仅仅是指「目的和意义变换」,(例如:国旗)。「信德的奥迹」通谕本身并非完全摈斥这「目的与意义变换」之说,但郄修正这些学说,认为目的及意义变换必须以「质变」为基础,并非只是「象征式的变换」。
在论到「圣体的敬礼」时,通论十分强调圣体是教会「共融合一」的标记,「领主」是最高峰的敬礼行动,而其他合法和合适的圣体敬礼亦受到赞许和鼓励。通谕又嘉许东方教会中所保存的圣体敬礼、着作和传统。
「共融」与「筵席」的意义和反省:
上面从圣经、教父和早期教会的生活中,得知圣体是「共融」的圣事。教宗保禄六世所颁发的「信德的奥迹」通谕,强调「弥撒」与「圣体」不能分开,同属一个奥迹。今日,在神学反省上,我们的确倾向於视整个感恩祭为「筵席」,而圣体是这「筵席」的高峰,在弥撒中的一切仪式和标记都是指向这饼酒的「祝圣」与「领受」。感恩祭中的「圣言」部份更加是指向饼酒的「祝圣之言」。
圣经中「筵席」的意义:
在新约圣经中,作者多次用「筵席」、「婚宴」、「食粮」等来描绘和比喻这件圣事;特别是若望福音中的「加纳婚宴」,不少圣经诠释家视它为圣体圣事的「预象」。在筵席中,我们首先见到最显着的行动和现象,就是「吃」和「喝」。
在古代东方的风俗中,请人赴宴,是象征着与被邀请的人分享生命之意。在「吃」和「喝」的行动中彼此有了很深的生命交流。正因此,法利塞人指责耶稣不洁,因为他 与罪人吃饭,表示他与罪人分享他的生命。
圣体是「爱的筵席」的意义:
3.2.1 纵的一面:生命的赠予、自我赠予说:「没有比为朋友舍掉生命更大的爱情了」;换言之,舍掉生在圣经中,耶稣命是「爱情」的最高表现。在感恩祭中,耶稣不断重演这件事「我不再称你们为仆人,而称您们为朋友」,因为, 天天为朋友舍掉的性命、为我们「死」。从这件事去看,我们的生命的确很珍贵,很值得去活,不应去践踏生命、糟挞和浪费生命,因为耶稣是如此珍惜它。在圣体圣事中,耶稣邀请我们「吃」和「喝」,这是一件很美妙的事,因为从此,他真的在我内,我亦在他内,合而为一,这是奥迹,信德的奥迹,在正常的理智下,我们很难想像有人天天让我们吃他自己的肉、饮他的血。
3.2.2 横的一面:手足共融、兄弟姊妹的聚餐(圣体)
圣体是「兄弟聚餐」的爱宴。这就是为什么圣经的作者说:若你到祭台前,想起与弟兄有什么怨恨的,应先放下祭品与他和解,然后再来赴宴。这是一个生命交流的筵席,在同一个饼的分享中,我们成为一个「身体」-教会;而我们亦在「吃」和「喝」同一耶稣的体血之中,彼此有了生命的交流,是真的你在我内,我在你内(同在耶稣的生命内),是同一的精神生命在彼此之内奔流,教会基本是一个「手足相连」的团体,-都是耶稣的肢体。
3.3「这是我的体,这是我的血!」
饼和酒如何变成了耶稣自己的「体和血」呢?最重要就是这句话:「这是我的体!这是我的血!」圣事的施行人司铎,以基督大司祭的身份,不断在每天的感恩祭中重新说这句耶稣自己(天主)的话,这句不是司铎自己的话,而是天主自己的话(是耶稣自己说的话),因此,这句话比世上任何的话更有力、更真实、更有效,是真正的「言出必行」。因为它是天主的话。
天主的话具有创造的能力(创一、二章)
天主的话不但可以「改变」事实,而且可以从「无中生有」,从虚无中创造一切,由此,祭台上,由司铎口中所说出的这句「天主的话」是把本来是物质的「饼」、「酒」再创造,把它彻底地由本质上转化,经过这句话之后,饼不再是饼、酒不再是酒,在本质上成为了主的「体」、主的「血」。
具有奇迹性的能力
天主的话除了有创造和转化的力量之外,它亦具有奇迹性的能力。耶稣与当时犹太人的巫师和术士不同,最重要是耶稣以自己的「话」来行奇迹,耶稣说:「起来行走吧!」瘫子便拿起床来行走。耶稣说:「开了吧!」,瞎子便看见。耶稣说:「出来!」拉匝禄就由坟墓中走出来,由死者中复生。今日,在祭台上,天主的这句话:「这是我的体,这是我的血!」真的具有奇迹性的力量,言出必行,立即成就。饼酒立即提升到天主的层次,它不再是物质,成为了天主再一次降生於我们中间的记号,天主成了血肉。就由於祭台上的这句话,天主降生成了血肉、寓居人间的奥迹,便划破时空、超越历史,天天发生在我们身上;而葡萄树和枝条的比喻:「主在我内,我在主内」的(犹如葡萄树与枝条)共通共融关系,亦在圣体圣事中奥妙地成为事实。在圣经中,葡萄树是比喻,但在圣体圣事中,它变成事实,不再是比喻,主真的在人间,而且成为血肉,在我的生命之内。
3.3.3圣体圣事的「祝圣之言」
世界没有一句话,比祭台上这句话更奥妙、更真实、更有效:「这是我的体,这是我的血」,天主又再成为血肉,居我中间。教会的信仰告诉我们:在所有圣事中,圣体是中心,同样,所有礼仪及圣事的「言」都是以这句话:「这是我的体,这是我的血!」为中心、为高峰,感恩祭中的读经,讲道等都是为这句话的发生作准备。
当我们领受了耶稣的体和血以后,这句话仍然在回响,它延长在我的生命中,彷佛耶稣就指着我说:「这是我的体,这是我的血」;在感恩祭的聚会中,领主后的团体,耶稣的话亦同样在团体身上继续回响;耶稣基督彷佛对着领主的教会团体说:「这是我的体,这是我的血!」-在圣体中教会真的成为了基督的身体,吃了喝了主的体血,成为他的身体,与他一体。
真实特殊和圆满的临在:
人说话为要达到某个目的,而耶稣说这句话,亦为了要达到一个目的。他的目的不仅只是奇迹性和创造性地把饼、酒转化为 他的体血。最主要的是叫我们「拿去吃」、「拿去喝」。所以,如果我们只是滞留在「体变」或「质变」中争论不休,恐怕结果我们是无法进入「质变」最深的含义之中,「质变」是为了「拿去吃」、「拿去喝」。耶稣变化自己是为了透过「吃」、「喝」的行动而进入我内,使我产生「质变」。今日,在感恩祭之中,在饼、酒内不断应验了这句话:「他空虚自我,死在十字架上,...使自己空虚,取了奴仆的血肉之躯,与人无异」(参照:斐一:3-8),目的是为使我们变化、肖似他:「怀有基督耶稣所怀有的心情...」(斐一:5)
耶稣变化自己,降生在饼酒之中,为的是使到以饼酒为中心的「教会团体」亦产生「质变」,怀有耶稣的心情,真正成为他的奥体。在「这是我的体,这是我的血」这句话发生之后,饼酒的确是产生了「质变」,饼不再是饼、酒不再是酒,留形变质,成了主的体血,但其实,饼酒在「质变」发生的时候,它的意义和目的也同时变换了,饼酒不再是物质的食物,它变成了「礼物」、「祭品」,是天主透过这些物质来把自己送给我们。 他要使这句话应验出来:「我同你们天天在一起,直到今世的终结。」(玛廿八:20)。所以,「这是我的体,这是我的血!」必需连同「我同你们天天在一起,直到今世的终结。」一起来了解,我们才能看到圣体中耶稣基督临在的「目的和意义」。故此,祭台上的这句祝圣之言:「这是我的体,这是我的血!」目的是为使耶稣另一句诺言在我们身上实现:「厄玛奴耳」-与人同在。
由饼酒的默思之中,我们再一次发现天主十分忠实对人, 真的言出必行,天天对我们实践他的许诺:「伴同我们到世界终结」(玛廿八:20);「必不留下你们为孤儿,我要回到你们这里来」(若十四:18)。圣体圣事就是天主的许诺在人间实践的最有力记号。
结论:现代人与信德的奥迹:
今日的讲题是「与现代人分享共融(圣体)圣事」。我们已讲了许多有关圣体是共融的标记的反省,但题目上有另一个因素,我想亦稍为反省一下,就是「现代人」。其实,圣体圣事的意义为任何时代的信徒都是一样深邃和丰盛的,不过,在不同的时代,要活出对圣体的信仰就可能有不同的挑战。的确,廿一世纪有它独特的时代讯号和特征。今日大家都不会否认,二十一世纪是知识多元发展和资讯科技主导社会、文化及经济发展的时代。本来,资讯科技的发达会为人类带来更深更广的沟通,但事实并非完全这样,毕竟,资讯科技和知识的主人乃是人类,如果人不懂得沟通,不准备沟通,也不愿意共融的话,则科技资讯的进步,反而带来人与人之间更大的隔膜和真假难辨的讯息,人愈来愈难找到「真」、找到「善」、找到「美」。圣体圣事这个标记所表征的「手足共融」、「生命交流」为现代人真的是一个「神话」,是一个挑战。教会的「共融圣事」为现今分裂的世界带来一个治疗的讯息:无论资讯本身怎样丰富地累积,也不会加增人「生命的交流」一寸一分。因为,生命的交流、沟通是超越知识的。共融、沟通只能透过「爱」和「信任」,也只有在「爱」和「信任」中才能增进。
此外,科技应用「解码」来取得资讯、获得知识、打开许许多多资讯网络世界中的宝库。但是,圣体圣事这个信仰和智慧的宝库,至今仍未可以有人纯粹用科学的「解码」闯入它的天地、取得它的讯息;这个「密码」永远只是掌握在信者的手中,只有怀着真正信德的人,他可以解码;信德就是唯一的钥匙,唯一的密码,您可以凭着它进入天主无尽无竭的宝库之中。如果没有信德,就等於没有得到密码,永远不得其门而入,因为,圣体是发生在信者团体内的一件事,它是「信德的奥迹」,唯有信德是不二法门,它引领我们畅饮主的活泉,进入 充满智慧与恩宠的宝库之中。求主增强我们的信德!
完